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十七岁那年把四十万拍在盛淮南面前，说“做我男朋友”。
那时我是苏家大小姐，他是便利店打工的穷学生。
我以为用钱买下的感情，不过是场随时能扔的玩具。
高考后我潇洒提分手，转头就把他抛在脑后。
直到家道中落。
我攥着简历去南星科技面试，抬头却看见他坐在总裁位上，眼神冷得像冰。
我以为他要报复，他却扔来份助理合同；我以为他在折磨，却撞见他悄悄给我妈交住院费。
这场始于交易的荒唐，原来早被他偷偷换成了十年的等待。
1。
十七岁那年夏天，蝉鸣把空气烤得发黏。
我攥着快融化的草莓冰淇淋，站在便利店的冷柜前。
第一次，看清了盛淮南的脸。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服，汗渍打湿他的衣衫，也打湿了我的心。
他正踮脚给货架顶层补货，侧脸线条锋利，睫毛长而密，垂眸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我捏着冰淇淋的手突然有点发软。
甜腻的草莓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脏莫名的悸动。
不似少女怀春的雀跃，是一种更直接的、带着点蛮横的占有欲。
就像看到橱窗里最亮眼的玩具，明知不该，却偏想伸手把它带回家。
“同学，麻烦让让。”
我往后退了半步。
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工牌上——盛淮南，兼职员工。
名字和人一样，带着股干净又疏离的劲儿。
“三中的？”
我舔了口冰淇淋，试图让语气听起来随意些。
他愣了一下，大概没见过买支冰淇淋还要查户口的。
“嗯。”
“高三？”
“嗯。”
他应了声，低头继续整理货架，指尖划过包装袋的声音格外清晰。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手背上，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和指节处磨出的薄茧。
我注意到他左手食指贴着创可贴，应该是被货架铁皮划到的。
那天我没再多问，买完冰淇淋就走了。
走出便利店很远，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冷柜的凉意。
耳边是他那句清冽的“麻烦让让”，反复回响。
2。
第二天，我又去了便利店。
他在收银台结账，阿姨嫌他动作慢，指着鼻子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手脚这么笨，是没吃饭吗？耽误我接孙子！”
他低着头，没辩解，只是加快了扫码的速度，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阳光从玻璃门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沉沉的阴影。
我突然有点烦躁。
走上前把手里的巧克力往柜台上一拍：“结账。”
阿姨被打断，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拎着东西走了。
“谢谢。”
他低声说，拿起巧克力扫码，睫毛垂着，能看见上面沾着的细小灰尘。
“三中尖子生，怎么来当收银员？”
我盯着他的工牌，塑料壳边缘有点磨损，“缺钱？”
“我可以帮你。”
我笑得没心没肺，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帮你还债，你当我男朋友，怎么样？”
他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带着自嘲和愤怒。
“你是不是闲得慌？”
“认真的。”
我从包里掏出纸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考虑好了打给我。哦对了，我叫苏情，外国语高中高二。”
我把纸条拍在柜台上，转身就走，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我知道他会来的。
因为我苏情想要的，从来都能得到。
3。
三天后，我接到了盛淮南的电话。
是在下午的数学课上。
“喂？”我走到走廊，压低声音。
“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他的声音很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像是熬了几个通宵。
“当然。来市中心的星巴克，我们聊聊。”
他来得很快。
还是穿着那身蓝色工服。
站在装修精致的咖啡厅里，像株误入温室的野草，格格不入。
周围有人偷偷打量他。
他挺直了背，眼神却有些闪躲，手局促地插在裤袋里。
“坐。”
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他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阳光落在他脚边，能看见他鞋跟上补过的胶痕。
“你爸欠了多少？”
“三十五万。”
他的声音小得和我听过的蚊子叫差不多，头几乎埋到胸口。
“我可以帮你还。”
我放下咖啡，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垂着的时候像把小扇子。
我很喜欢。
“但我们得约法三章。”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屈辱。
“第一，在我没腻之前，你是我苏情的男朋友。”
“第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能违抗。”
“第三，等我考上大学，我们就分手，互不相干。”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掀翻桌子走人。
他终于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好。”
我笑了，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
“这里面有四十万，先把债还了。剩下的五万，给你当生活费，别再去便利店打工了，好好准备高考。”
他看着那张卡，没接。
“拿着。”
我把卡往他面前又推了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这是你当我男朋友的报酬，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他终于拿起卡，指尖微微颤抖，像是那卡有千斤重。
“从今天起，你每天放学得跟我汇报行程，周末陪我逛街。”
我站起身，拎起包。
“现在，跟我去买衣服。”
他愣了一下：“买衣服？”
“你总不能一直穿这身吧？”
我上下打量他，语气里的嫌弃藏不住。
“跟我苏情的男朋友，总得有点样子。”
那天下午，我带他去了最高档的商场，给他买了从头到脚的新衣服。
他站在试衣间里，穿着我挑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身姿挺拔，眉眼清俊。
导购员笑着夸他“穿什么都好看。”
他的耳根红了，不自然地扯了扯衬衫。
“挺好看的。”
我靠在墙上，吹了声口哨。
“太贵重了。”
“不贵。”
我刷卡付钱，动作干脆利落。
“也就够你爸还一个月利息的。”
他的脸色僵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眼神暗了暗。
4。
从那天起，盛淮南成了我的“男朋友”。
他会每天放学给我发消息，告诉我今天学了什么，做了多少题。
字里行间都是公式和定理，透着股刻意的疏离。
周末会陪我去看电影，逛书店。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旁边安静地看书，不怎么说话。
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或者说，在恨我。
恨我用金钱践踏他的尊严，恨他自己不得不接受这份屈辱。
但我不在乎。
我苏情想要的，从来都能得到。
盛淮南长得好看，学习又好，带出去有面子，仅此而已。
直到有一次，我跟人在酒吧起了冲突。
对方是个叫张扬的富二代，仗着人多，喝了点酒就想对我动手动脚。
“苏情，陪哥哥喝一杯，你爸公司那笔款子，我一句话的事。”
他的手往我腰上搭，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我正想叫保镖，盛淮南突然冲了过来，把我护在身后。
他那时刚满十八岁，比我还矮了半头，肩膀窄窄的，却像只炸毛的小狼崽，死死地盯着对方。“离她远点。”
“你算什么东西？”
张扬推了他一把，盛淮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一个被苏家养的小白脸，也敢管我的事？”
盛淮南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指节泛白。
他没说话，只是挡在我面前，一动不动，脊背挺得笔直。
周围人开始起哄。
“小白脸还想英雄救美。”
“自不量力。”
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有点疼。
最后还是酒吧经理过来打圆场，把张扬劝走了。
他走的时候还啐了一口：“等着瞧。”
5。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车里，看着坐在副驾驶的盛淮南。
他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倔强。
嘴角破了点皮，是刚才被推搡时撞到的，渗着血丝。
“你刚才不怕吗？”
“怕。”
他老实回答，语气里没什么情绪。
“那你还冲上去？”
“你是我女朋友，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他的眼睛很亮。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麻，有点痒。
那感觉很陌生，像淇淋化在手心，黏糊糊的，却带着甜。
“傻不傻。”
我别过头，看向窗外，假装没看见他眼里的光。
“下次别这么冲动，打不过就跑。”
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给我
是我喜欢吃的草莓味硬糖，糖纸皱巴巴的，大概揣了很久。
我愣了一下，接过来放进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好像比平时多了点别的滋味。
有点像他刚才挡在我身前的背影，又硬又软。
6。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盛淮南考了全市第一。
我去他家找他。
那是个破旧的老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他开门的时候，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眼里却有掩不住的笑意。
“考得不错。”
我靠在门框上，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
“嗯。”
他点点头，侧身让我进去，动作有点局促。
他家很小，一室一厅，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墙上贴着他的奖状，从小学到高中，满满一墙，红得刺眼。
书桌上堆着高高的习题册，扉页上写着他的名字，字迹有力。
“想好报哪个大学了吗？”
“A大，计算机系。”
“A大？”我挑了挑眉，心里咯噔一下，“跟我一样？”
我早就被家里安排好了，等开学就去A大读金融。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耳根有点红：“巧合。”
“是吗？”
我笑了，笑得有点勉强，“那挺好，以后在大学里，说不定还能碰到。”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像藏在深海里的鱼，忽明忽暗。
那天我没多待，临走时，他突然叫住我：“苏情。”
“嗯？”
“谢谢你。”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不光是钱，还有……”
他没说下去，但我懂。
他想说还有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陪伴，那些我强拉着他去看的无聊电影，那些被他偷偷揣在口袋里的草莓糖。
“不用谢，”
我摆摆手，不敢看他的眼睛。
“记得我们的约定就行。”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点了点头。
我转身下楼，脚步有点快，像在逃离什么。
楼道里的霉味钻进鼻腔，让我有点反胃。
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记住约定，还是希望他忘了。
7。
大一开学那天，我去了A大。
盛淮南也去了。
他站在计算机系的报到处，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却依旧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
有女生偷偷给他递情书，他礼貌地拒绝了，眼神却一直在人群里搜索着什么。
直到看到我，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快步朝我走过来。
“你也来了。”
他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露出两颗小虎牙，和记忆里那个倔强的少年判若两人。
“嗯。”
我点点头，身边围着一群新认识的朋友。
都是跟我家差不多背景的富二代，他们看盛淮南的眼神带着审视和轻蔑。
“这位是？”
一个叫林浩的男生问，他是我爸世交的儿子，也是我家默认的“未婚夫”人选。
“朋友。”
我挽住林浩的胳膊，笑得灿烂。
盛淮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
“苏情，晚上一起吃饭吧？”
他的声音有点急。
“不了。”
我挽住林浩的胳膊，笑得更灿烂了。
“我跟同学约好了。”
我能感觉到盛淮南的目光落在我和林浩交握的手上。
像带着温度的针，刺得我皮肤发烫。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点疼。
但我知道，我们必须结束了。
我是苏家大小姐，以后要嫁的是门当户对的豪门公子。
而盛淮南，他只是我用钱买来的、为期一年的男朋友。
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像便利店的冷柜和外面的阳光，永远隔着一层玻璃。
8。
国庆假期的时候，我约盛淮南出来。
还是那家星巴克，还是那个位置。
他来了，穿着我给他买的那件白衬衫，比以前更高了，也更瘦了。
“我们分手吧。”
我没拐弯抹角。
他握着咖啡杯的手猛地一颤，咖啡溅了出来，烫到了他的手。
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只是盯着我。
眼神里有震惊，有不解，还有一丝我不敢深究的痛楚。
“为什么？”
“我们本来就不是真的。”
我避开他的目光，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约定好了，等我上大学就分手。”
“我以为……”
他的声音有点抖。
“我以为我们可以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盛淮南。”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说出最残忍的话。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跟你这种人有未来吧？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过是我用钱买来的……”
“够了！”
他猛地打断我，眼里有红血丝在蔓延，像要烧起来。
“苏情，你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他站起身走了，玻璃门关上的瞬间，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是他的，还是我的？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天下午，我坐在咖啡厅里，哭了很久。
咖啡凉透了，像我心里的温度。
9。
后来的大学四年，我刻意避开所有和他的相遇。
我是个胆小鬼一样，躲在自己的世界里。
听说他在学校里很厉害，拿遍了所有奖学金，还没毕业就被国内顶尖的互联网公司挖走了。
听说他创业了，拉到了巨额投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听说他成了科技领域的新贵，年纪轻轻就身价过亿。
这些消息，我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每次听到，心里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我交了新的男朋友。
是家里安排的，就是那个富二代林浩。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毕业、订婚、嫁人生子，活成所有人期待的样子。
直到毕业前夕，家里的公司突然传出资金链断裂的消息。
那天我正在试穿订婚宴的礼服，导购员夸我。
“穿这件像公主。”
手机却突然响起，是我妈的哭声。
“情情，你爸……你爸他破产了。”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裙摆滑落在地。
镜子里的自己，穿着华丽的礼服，脸上却没了血色，像个精致却空洞的木偶。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噩梦。
豪宅被查封，车子被抵押，我爸一夜白头，躲在房间里不肯见人。
我妈受不了打击，直接病倒在床，住进了医院。
曾经围绕在我身边的朋友，现在躲瘟疫般避我。
那个温柔体贴的富二代男友，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打来电话。
“苏情，我们不合适。我妈说，你家现在这个情况，会拖累我们家。”
电话挂断的瞬间，我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突然明白了盛淮南当年的感受——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
真他妈难受。
我去给我妈交住院费时，口袋里只剩下最后几百块钱。
护士催了好几次，我攥着缴费单，手指都在发抖。
就在这时，手机收到一封邮件，是南星科技的面试通知。
10。
南星科技，盛淮南的公司。
我盯着那封邮件看了很久，久到屏幕都暗了下去。
去他的公司面试？以我现在的处境？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会用怎样嘲讽的眼神看我。
但我没有选择。
我需要钱。
面试那天，我化了淡妆，试图遮住眼底的疲惫。
南星科技的大楼气派得让人望而生畏。
前台小姐姐毕恭毕敬地问我：“请问您预约了吗？”
“我来面试行政专员。”
她笑着点点头，给我登记。
“盛总正在开会，您稍等一下。”
“盛总”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面试我的是人力资源经理，一个和蔼的中年女人。
她看了我的简历，又问了几个问题。
最后笑着说：“苏小姐很优秀，我们决定录用你。不过……”
“不过什么？”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行政专员，是总裁助理。”她笑得意味深长。
“是盛总亲自定的。”
我愣住了。
总裁助理？盛淮南？他到底想干什么？报复我吗？
上班第一天，我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手心全是汗。
门是虚掩着的，能看到他坐在办公桌后，背对着我，正在看文件。
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比大学时成熟了许多。
“进。”
他的声音传来，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推开门，低着头。
“盛总，我是新来的助理苏情。”
他没回头，翻文件的声音很响。
“先熟悉一下公司流程，下午跟我去应酬。”
从始至终，他都没看我一眼。
11。
下午的应酬设在一家高档会所。
包厢里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有个姓王的老总，仗着自己是南星科技的合作伙伴，一直往我身边凑，手里的酒杯都快碰到我的脸了。
“苏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得多喝几杯啊。”
他笑得油腻，眼神黏在我身上，让人恶心。
我捏着杯子，想一巴掌扇过去却担心毁了合作。
盛淮南走过来，拿起我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王总，她胃不好，这杯我替她喝。”
他放下酒杯，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王总的脸色一僵，讪讪地笑了笑。
“盛总真是怜香惜玉啊。”
包厢里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带着探究和暧昧。
我低着头，心脏狂跳。
散场后，盛淮南叫了代驾。
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风声。
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淡淡的酒气，飘进我的鼻腔。
是我喜欢的味道。
“为什么帮我？”
“你是我助理，喝多了影响工作。”
“你是想报复我，对吗？”
我笑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盛淮南，你直接让我滚好不好？别这样折磨我。”
他沉默了很久。
车窗外的霓虹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我没打算报复你。”
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我心上。
12。
那天晚上，我喝得有点多，头很晕。
盛淮南把我送到酒店房间，转身就要走。
“盛淮南。”
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的皮肤很烫，带着酒后的灼热。
他停下脚步，没回头。
“对不起。”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不该那样对你。”
他转过身，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
“对不起就完了？”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怒和委屈。
“苏情，你知道我那四年是怎么过的吗？”
我摇着头，说不出话，只能哭。
他突然低下头，吻住了我。
那个吻很凶，带着酒精的灼热，和多年的隐忍。
他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一样。
我没有躲，甚至踮起脚尖，回应着他。
所有的骄傲、怨恨、委屈，在这一刻都崩塌了。
我知道这不对，知道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客房的灯被碰灭时，我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和他贴在我耳边的低语。
“苏情，别再跑了。”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阳光落在空荡荡的枕边。
他走了。
我的衣服被洗干净熨烫好，叠放在沙发上。
旁边放着一张纸条，是他的字迹，有力又好看。
“醒了去公司，迟到扣工资。”
我看着那张纸条，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后来的日子，我们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依旧是那个冷漠的盛总，对我严格得近乎苛刻。
只是他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让秘书给我送一份温热的晚餐。
会在我不小心被打印机烫到手时，皱着眉给我找烫伤膏。
会在下雨天，让司机先送我回家，自己淋着雨去车库开车。
这些细微的关心，在我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13。
直到那天，我整理他的办公桌，不小心碰掉了相框。
玻璃碎了一地，照片散落出来。
是高中时的我们，在学校门口拍的。
我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笑得没心没肺。
他站在我旁边，穿着我给他买的白衬衫，有点拘谨，却笑得一脸灿烂。
我蹲在地上捡照片，手指被碎玻璃划破了，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别动！”
盛淮南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手，眉头紧锁。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拉着我去了茶水间，拿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给我包扎。
碘伏擦在伤口上，有点疼，我却没吭声，只是看着他低垂的睫毛。
“你一直留着这张照片，对不对？”
他缠纱布的手顿了顿，医用胶带撕开的声音在安静的茶水间里格外清晰。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指尖划过我掌心的伤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搬家时翻出来的，没舍得扔。”
“为什么留着？”
我追问，声音有点发颤。
他终于抬头看我，眼里盛着细碎的光，那是我看过最好看的眼睛。
“因为那时候，你笑起来很好看。”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意顺着血管蔓延开，眼眶瞬间就热了。
原来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瞬间，他都悄悄捡起来，藏了这么多年。
14。
那天下午，我去医院给我妈送完汤，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到了林浩。
他开着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倚在车门上。
穿着昂贵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看到我，他扬手喊：“苏情！”
我皱了皱眉，转身想绕开。
他却快步追上来，拦住我的去路。
“躲什么？我们好歹也算青梅竹马，用得着这么生分？”
“林浩，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我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浓，让我有点反胃。
“没关系？”
他笑了，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现在倒是跟盛淮南打得火热。”
“怎么，以前看不上的穷小子成了亿万富翁，就迫不及待贴上去了？
”苏情，你还真是现实。”
“你说话放尊重些！”我气得发抖。
“我和淮南的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他上前一步，几乎贴到我面前，呼吸喷在我脸上。
“你忘了当年是谁在你爸公司出问题时，第一个站出来帮你？”
“忘了是谁在你最落魄的时候，给你递台阶？”
“苏情，你就是这么忘恩负义的？”
“你帮我，不过是想让我嫁给你，当你们林家的附庸！”
我吼出声，积压多年的委屈突然爆发。
“林浩，你从来没看得起过我，你只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摆设！”
“总比跟着一个心里记恨你的人强！”
他猛地提高音量，脸涨得通红。
“你以为盛淮南是真心对你？他不过是报复你当年甩了他！等他玩够了，你看看他会不会管你和你妈的死活！”
“你胡说！”
“我胡说？”
林浩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你自己听听，这是我前几天跟他公司一个老员工吃饭时录的。”
手机里传来一个模糊的男声。
“……盛总的那个苏助理，说是助理，其实就是报复……当年那事，谁不知道？苏大小姐用钱把人耍得团团转，现在人家有钱了，还不加倍讨回来？……”
录音不长，但像针，扎在我心上，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盛淮南的声音带着寒意响起：“林总，背后说人坏话，不太体面吧？”
林浩转过身，看到盛淮南，脸上的嘲讽更浓了。
“哟，正主来了。盛总，好久不见，没想到当年那个靠女人钱过活的穷小子，现在也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了。”
盛淮南没理他的挑衅，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看向林浩的眼神冷得像冰。
“有事说事，别骚扰她。”
“骚扰？”
林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盛淮南，你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当年苏情把你当狗一样呼来喝去，你现在有钱了，就想把她踩在脚下报复，对不对？”
“林浩！你闭嘴！”
我厉声打断他。
盛淮南却按住我的手，示意我别冲动。
他看着林浩，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和情情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置喙。如果你只是来挑衅，那可以走了。”
“走？”
林浩突然激动起来，他指着盛淮南的鼻子，眼睛都红了。
“我告诉你，只要我林浩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得逞！苏情是我的人，谁也别想抢走！”
说着，他突然挥拳打向盛淮南。
我惊呼一声，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挡在盛淮南身前。
拳头带着风声砸过来，我闭紧眼睛，以为会结结实实挨上一下，预想中的疼痛却没传来。
15。
睁开眼，看到盛淮南用胳膊挡住了拳头，他皱着眉，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显然疼得不轻。
“淮南！”
我伸手想去扶他，林浩却红着眼冲上来，还想再打。
“你疯了！”
我死死抱住盛淮南的腰，用后背对着林浩。
“林浩，你要打就打我！不关他的事！”
林浩的拳头停在半空，看着我护在盛淮南身前的样子，眼神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苏情，你为了他，连我都敢挡？”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他是我男朋友！”
我死死盯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林浩，我以前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比他好。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只懂占有！”
盛淮南轻轻拉开我，把我护在身后，看着林浩，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要结冰。
“林总，看来需要让你明白一件事。”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林浩刚才那些侮辱人的话清晰地传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林浩的脸色瞬间变了。
“没什么意思。”
“只是提醒你，诽谤商业对手，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另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浩，带着一丝嘲讽。
“你父亲公司的资金链问题，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林浩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他看着盛淮南，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最后咬了咬牙，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钻进跑车，狼狈地开车走了。
16。
人群渐渐散去。
我连忙拉过盛淮南的胳膊，他的袖子已经被打红了，甚至能看到淡淡的淤青。
“你怎么样？疼不疼？我们去医院！”
他却笑了笑，用拇指擦掉我脸上的眼泪，声音轻柔。
“我没事。”
“都青了还说没事！”
我带着哭腔，想拉他去医院，他却站着不动，低头看着我，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刚才你挡在我身前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么多年的等，都值了。”
我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傻子。”
他把我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下巴抵在我发顶。
“情情，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不离开了。”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再也不离开了。”
我们去了医院，医生给盛淮南检查后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软组织挫伤，养几天就好了。
我看着他胳膊上的淤青，心里又疼又气。
我一边给他涂药膏，一边骂。
“林浩就是个疯子！等我妈好了，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别去。”
盛淮南抓住我的手。
“跟他计较，掉价。而且，他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我的手。
那天晚上，我在医院陪我妈。她精神好了很多，拉着我的手说。
“情情，今天那个林浩又来了。”
“他来干什么？”我皱了皱眉。
“他说……他说盛淮南是为了报复你才收留你的，让我劝你离开他。”
我妈叹了口气。
“情情，妈知道你不容易，但也不能被人当傻子耍啊。”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淮南他……他是真心对我好的。”
“真心？”我妈摇摇头。
“当年你对他做的那些事，换作是我，我也记恨。情情，人心隔肚皮啊。”
我知道我妈是为我好，但她不明白，我和盛淮南之间，早就不是简单的爱恨能说清楚的。
17。
第二天，我去公司上班，刚走到楼下，就看到林浩的跑车停在那里。
他摇下车窗，冷冷地看着我。
“苏情，我们谈谈。”
我不想理他，但他说：“关于盛淮南的，你不想知道吗？”
我们去了附近的咖啡馆。林浩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你自己看吧。”
文件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上面写着，盛淮南在一年前，就悄悄收购了我家公司的大部分债务。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愣住了。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等你家彻底破产，等你走投无路，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让你对他感恩戴德，这不是报复是什么？他就是要让你尝尝从云端跌下来，再求着他施舍的滋味！”
我捏着那份协议，指尖冰凉。
纸张边缘的粗糙感硌得手心发疼，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喘不过气。
“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抬头看他，声音发颤。
“我爸以前跟你爸有生意往来，这些消息不难查。”
林浩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怜悯。
“苏情，醒醒吧。他要是真对你好，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非要搞得这么阴魂不散？”
他的话像冰锥，一下下扎在我心上。
我想起盛淮南这些日子的忽冷忽热。
想起他在酒局上替我挡酒时的沉默。
想起他留着那张旧照片时的温柔
那些画面突然变得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清真假。
回到公司，我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屏幕上是南星科技的季度报表，数字密密麻麻，晃得人眼睛疼。
盛淮南的办公室就在隔壁，门虚掩着，能看到他伏案工作的背影。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像林浩说的那样，是为了报复吗？
我拿起手机，翻到那天林浩给我听的录音。
那个模糊的男声再次响起，每一句都像针，扎得我耳膜生疼。
“……盛总当年被苏家大小姐那样羞辱，心里能没气？现在把人弄来当助理，天天看着，就是要慢慢折磨……”
“……听说苏小姐家里破产了，盛总这时候把她招进来，不是报复是什么？换作是我，也得让她尝尝当年的滋味……”
录音结束的瞬间，办公室的门开了。
盛淮南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我对着手机发呆，皱了皱眉。
“下午有个会，资料准备好了吗？”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深不见底的湖，可我却突然觉得陌生。
“准备好了。”
我低下头，把手机塞进抽屉，声音有点哑。
开会的时候，我一直走神。
他坐在主位上，偶尔抬眼看向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开。
那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嘲讽，可我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
18。
散会后，他叫住我：“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我跟在他身后，脚步像灌了铅。
办公室里弥漫着他身上的雪松味，以前觉得安心，现在却觉得窒息。
“怎么了？今天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
我避开他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说：“林浩找过你了？”
我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藏不住。
他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语气里带着无奈：“他跟你说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收购我家公司的债务？”
我终于问出口，声音带着颤抖。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身边工作，看着我对你感恩戴德，你就很开心？”
他的脸色沉了沉。
“情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盛淮南，你告诉我，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是恨我，你就直说！别这样耍我！”
“我没有耍你！我收购那些债务，是不想看到你爸被追债的逼死！是不想看到你妈在医院里还担心钱的事！我以为……我以为这样能帮到你！”
“帮我？”我笑了，笑得眼泪直流，“用这种方式帮我？让我欠你更多，让我永远抬不起头，这就是你所谓的帮我？”
“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受委屈！”
他抓住我的肩膀，力道有点大
“当年我没能力帮你，只能看着你被家里安排，看着你跟林浩在一起，我有多难受你知道吗？现在我有能力了，我想保护你，这有错吗？”
“保护我？”
我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
“你的保护就是让我活在你的阴影里？就是让我永远记得当年我是怎么对你的？盛淮南，你太自私了！”
他愣住了，眼神里的愤怒慢慢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失望。
“在你眼里，我就只是这样的人？”
“不然呢？你留着那张照片，对我忽冷忽热，把我留在身边当助理，不就是为了提醒我当年的事吗？不就是为了报复我吗？”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快凝固了。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一个相框，递到我面前。
不是那张高中时的合照，而是一张新的。
照片上是我妈在医院的病房里，盛淮南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两人笑得很开心。
“这是上周拍的。你妈说她想吃苹果，我就去买了点。她还跟我说，当年是她看错了我，让我别怪你。”
我的心猛地一颤。
他又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林浩找到的那个“老员工”，对着镜头鞠躬道歉。
“对不起盛总，对不起苏小姐，是林总给了我钱，让我故意那么说的……我不是公司的老员工，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视频结束，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我看着盛淮南，他的眼里都是疲惫和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像个被误解的孩子，明明受了委屈，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对不起……”我张了张嘴，声音哽咽，“我……”
“别说了。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肩膀微微颤抖。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我怎么能那么想他？
我慢慢走到他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动。
“淮南，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太敏感了，是我误会你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我的手，很紧很紧。
19。
那天下午，盛淮南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不是什么高档餐厅，也不是什么浪漫的景点。
而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是他以前住的地方。
还是那栋破旧的楼。
他带我走到顶楼，打开一扇门。
房间很小，却收拾得干净。
墙上除了以前的奖状，还多了很多照片。
有他创业时的团队合照，有他在大学时拿奖学金的照片，还有……很多张我的照片。
有我高中时穿着校服的样子。
有我在大学的迎新晚会上唱歌的样子。
甚至还有我去年在医院门口，穿着廉价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样子。
“这些……”
我愣住了。
“我找朋友要的。”
“你上大学的时候，我不敢去找你，只能托你以前的同学，偶尔给我发一张你的照片。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原来在我刻意避开他的那几年里，他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我。
原来那些我以为早就被遗忘的时光，他都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我收购你家公司的债务，不是为了让你欠我什么。”
他走到我面前。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淮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傻瓜。我从来没怪过你。”
那天晚上，我们在那个小房间里待了很久。
他给我讲他创业时的艰辛，讲他遇到的困难，讲他无数次想放弃。
却因为想到我，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我也给他讲我家破产后的无助，讲我在医院里的恐惧，讲我看到他时的紧张和不安。
我们像两个迷路的孩子，终于在彼此的怀里找到了回家的路。
20。
第二天，我去医院看我妈，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她听完，叹了口气。
“情情，是妈错了。小盛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跟他在一起。”
我点点头，眼眶有点热。
回到公司，我把那份股权转让协议还给了盛淮南。
“这些债务，我会跟我爸一起想办法还。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但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欠你。”
他笑了笑，接过协议。
“好，都听你的。”
林浩再也没来找过我。
听说他爸的公司最终还是破产了，他也离开了这座城市，不知道去了哪里。
日子渐渐回到正轨。
我妈出院后，盛淮南把她接到了城郊的那套带院子的房子里。
他每天下班都会准时回家，陪我妈聊天，给她做饭。
我妈总是笑着说。
“以前是我看走眼了，小盛比亲儿子还亲。”
盛淮南的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但他却推掉了很多应酬，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了我。
我们会一起去超市买菜，一起在家做饭，一起在院子里种向日葵。
阳光好的时候，他会躺在草坪上。
我枕着他的胳膊，听他讲公司里的趣事。
风吹过向日葵的叶子，沙沙作响。
21。
在一个向日葵开得最盛的周末。
“你干什么？”
我被他拽得莫名其妙。
“领证。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我看着他眼里的星光。
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夏天，在便利店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那时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服，眼神倔强，带着一身的刺。
而现在，他站在我面前，眼里的刺都变成了温柔的光。
“盛淮南。”
“我们好像，绕了很远的路。”
“没关系。是你就好。”
走出民政局，阳光正好，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盛淮南突然单膝跪地。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钻戒。
“苏情。”他抬头看着我，眼里的认真几乎要把我融化，
“十七岁那年，你问我愿不愿意当你男朋友，我心里其实想说‘我愿意’，只是那时候的我，太骄傲，也太自卑，不敢告诉你。现在，我想问你，愿意嫁给我吗？不是因为钱，不是因为交易，只是因为我是盛淮南，你是苏情。”
我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笑着用力点头。
“我愿意。！”
他把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刚刚好。
阳光透过戒指的切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映照着我们一路走来的那些日子，有过阴影，却最终被阳光填满。
婚礼办得很简单，只请了亲近的朋友和家人。
盛淮南穿着定制的西装，站在红毯尽头等我，眼神温柔。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一步步走向他，走向我迟到了很多年的幸福。
交换戒指的时候，他说：“谢谢你，没放弃我。”
我笑着流泪。
“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等了我这么久。”
司仪问我们是否愿意彼此相爱，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
我们看着彼此，双手紧握，笑意荡在嘴角。
“我愿意。”
22。
婚礼结束后，盛淮南带我去了那家便利店。
冷柜依旧在嗡嗡作响，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
他牵着我的手，走到当年他补货的那个货架前。
“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你，觉得这个小姑娘真霸道，却又有点可爱。”
我捶了他一下，却忍不住笑了。
“那时候你也很讨厌，摆着一张臭脸，好像谁欠了你钱一样。”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声音温柔：“但从那时候起，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
走出便利店，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我看着盛淮南的侧脸，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感情从来不是用‘买’来定义的。”
是啊，真正的爱情，从来不是一场等价交换。
而是两个不完美的人，愿意为了对方，慢慢变得完整。
就像便利店的冷柜和阳光，看似隔着玻璃。
其实阳光早就透过缝隙，把冷柜里的冰淇淋，悄悄捂化了。
盛淮南，谢谢你。
让我明白，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跨越阶级，跨越时间，跨越所有的误会和伤害。
只要你肯等，只要他肯来。
而我，何其有幸，能在兜兜转转之后，重新找到你，拥有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