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狗剩子喃喃道，“俺家老黄，正好在俺家待了十二年。”
“正是。”老人点头，“它与你家缘分深厚，看着你长大，早已把你当作自家孩子。如今你家遭难，它不忍你落入人贩子之手，才拼着损耗千年灵元，开口指点你进山。它知道老夫与灵鹿在此地，算准了你心善，定会与灵鹿相遇，这才放心让你前来。”
狗剩子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他终于明白，老黄为什么会流泪，为什么会说话，为什么拼着命也要把他往山里推。那哪里是普通的老牛，那是护着他十年的恩人啊！他想起梦里老黄说的“莫忘了西丰的土”，心里又酸又暖，抽噎着说：“老黄……它会不会有事？”
“损耗灵元对它而言确是重创，”老人叹了口气，“但它本就是灵兽，根基深厚，回到你家后好生休养，虽再难开口，却也能安享晚年，待尘缘了却，自会回归天庭。你不必太过忧心。”
狗剩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抹了把眼泪，对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告诉我这些，老爷爷。”
老人摆摆手，目光变得温和起来：“你救了老夫，老夫自当还你一份因果。你可知，你家乡李家窝棚，乃至整个西丰县，为何会遭此大旱？”
狗剩子摇摇头：“俺们都说是老天爷发怒了。地里的庄稼全枯死了，井也干了，好多人家都快断粮了，俺爹娘也是没办法，才……才想把俺卖掉。”说到最后，声音又低了下去。
“非是天怒，乃是地脉淤塞。”老人站起身，走到断崖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西丰本是风水宝地，地下暗河纵横，滋养万物。只是近些年，有人在山根下私挖乱采，坏了地脉，又有人在河里倾倒秽物，污了水源，才导致灵气不通，雨水不降，江河干涸。”
狗剩子听得目瞪口呆：“挖山……倒脏东西……还有这事？”他住在村里，只知道天旱，却从不知道还有这些缘由。
“自然是有的。”老人转过身，从背后的背篓里摸索了一阵，拿出几株不起眼的草根。那草根黑乎乎的，像晒干的树根，上面还沾着些湿泥，看着毫不起眼。“这东西，名叫‘土精’，是地脉灵气凝聚而成，十年才得一寸。你把它带回村，埋在村东头那口枯井旁边，三日之内，必有甘泉涌出。”
狗剩子接过土精，只觉得那草根沉甸甸的，入手温润，不像普通的泥土那样冰凉。“这……这真能让井里出水？”
“不仅能出水，”老人笑道，“这井水汲取了地脉灵气，用来灌溉田地，不出半月，枯黄的庄稼就能转绿，贫瘠的土地也会变得肥沃。你把这发子告诉乡亲们，让他们不要再乱挖山，乱排污，好好护着西丰的山山水水，往后自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狗剩子紧紧攥着土精，心里又激动又忐忑。他看着老人，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老爷爷，您真是活菩萨！俺代表全村人谢谢您！”
老人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在崖下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飞鸟。“活菩萨可不敢当，老夫不过是个山野药翁罢了。”他顿了顿，又道，“你年纪尚小，回到村里，怕是有人不信你的话，甚至会觊觎这土精。老夫再传你些本事，也好让你能护住自己，护住这份机缘。”
说着，老人拉着狗剩子走到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开始教他一套呼吸法门。“你跟着老夫做，吸气时，意守丹田，想象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涌入体内；呼气时，浊气下沉，从脚底排出……”
老人的声音沉稳悠长，像山涧的流水。狗剩子虽然不太懂什么是“丹田”，但还是认真地跟着学。他吸气时，只觉得一股清凉的空气从鼻子进入，顺着喉咙往下走，仿佛真的流到了肚子里；呼气时，又觉得浑身的疲惫都被排了出去，轻松了不少。
练了半个时辰的呼吸法门，老人又开始教他拳脚功夫。“这几招，名为‘靠山拳’，是老夫年轻时在山里打猎悟出来的，不求伤人，只求自保。”老人的动作不快，却每一招都稳如泰山，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道，“你看，这招‘拨云见日’，是避开对方的拳头；这招‘老树盘根’，是稳住身形；这招‘猛虎下山’，是逼退敌人……”
狗剩子学得很认真。他虽然瘦弱，但常年在山里跑，手脚还算灵活。老人教得耐心，一招一式都拆解得清清楚楚，还时不时纠正他的姿势。小鹿就在旁边卧着，“啾啾”叫着，像是在为他加油。
不知不觉，月亮已经升了起来，银辉洒满了山林。老人停下动作，额头上微微见汗，却气息平稳。“好了，今日就教这些，你回去后好生练习，日子久了，自然会有长进。”
狗剩子累得满头大汗，浑身的骨头都在响，可心里却热乎乎的。他对着老人深深一拜：“谢谢您，老爷爷。俺都记住了。”
“该说的，该教的，老夫都已做完。”老人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欣慰，“你该回家了。”
狗剩子心里一酸，虽然和老人只相处了一天，却觉得像是认识了很久。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小鹿，舍不得离开。
小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走上前，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它微微抬起头，头顶的小鹿茸上，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慢慢渗了出来，像一颗小小的珍珠，顺着鹿茸滑落，滴在了狗剩子的手心里。
那液体一碰到他的皮肤，就瞬间渗了进去。狗剩子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心升起，顺着胳膊，流遍全身，所过之处，之前练拳的疲惫一扫而空，浑身都充满了力气，连眼睛都觉得亮了许多。
“这是……”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这是灵鹿赠你的福缘。”老人笑道，“灵鹿的鹿茸血，有洗髓伐脉之效，能保你百病不侵，气力日增。往后你在村里，也能多些底气。”
小鹿“啾啾”叫着，用头拱了拱他的腿，像是在催促他上路。
狗剩子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对着老人和小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老爷爷，小鹿，俺走了。等俺把村里的事办好，一定再来看你们。”
老人挥了挥手，笑容温和：“去吧，好孩子。西丰的土地，不会亏待善良的人。”
小鹿也跟着“啾啾”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他的承诺。
狗剩子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过身，朝着山下跑去。他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比来时快了不知多少倍，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月光照亮了他的路，耳边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心里却充满了希望。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之后，老人和小鹿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后化作两道白光，融入了山林的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崖下的草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